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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妻第八月——去父留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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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妻第八月——去父留子

人潮漸漸散去, 原本熱鬧的街巷燈火闌珊。

明月當空,照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。

瑜安跟著蕭詢穿了一條近道,避開了人群。

長街寂寂, 巷尾一家食肆還亮著燭火。

食肆內只有零星一桌客人,看店的夫婦已在收拾鋪中桌椅。

見到新客,店家還是熱情地迎上前,又不免歉意:“二位客官, 天色太晚, 眼下鋪中只剩了湯團。”

今夜是十五, 湯團自然備貨備得充足些。

見瑜安無異議,蕭詢付了三十文錢, 同她尋了一桌坐下。

瑜安將一直捧著的小繡球放到空座上,老板娘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湯圓時瞧見, 笑著道:“郎君好彩頭。”

壽郡城中舞獅慣來的習俗, 若能搶得彩獅拋出的繡球, 來年必定稱心遂意。

她今歲開店到此時,還是頭一回見到搶中彩頭的客人,不免稀罕。

她將兩碗湯圓分放到二人面前:“客官慢用。”

一旁,另一桌食客吃完離去, 老板娘麻利地收拾了碗盞, 又回到櫃前坐下。

湯圓是最常見的芝麻餡,軟糯香甜。吃上幾個,唇齒間皆是絲絲甜意。

沒有耽誤店家打烊, 簡單用過宵夜, 二人踏著月光往客棧的方向而去。

店家合上鋪門時, 感慨道:“這二位郎君,模樣當真生得俊逸。”

說是一府的兄弟, 瞧著倒不大相似。

老板娘將碗筷浸入盆中,心中也有些遺憾,二位郎君多留一會兒無妨。

……

回到客棧時已近戌時末,城中撤了一夜宵禁。

高進候在客棧外,遠遠瞧見陛下與郡主歸來。

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。

同上了二層階梯,分開之際,蕭詢道:“搶了繡球,可有什麽心願?”

瑜安只是覺著有趣,並無所求。

蕭詢輕應一聲“好”。

瑜安回了自己屋中,合上門閂的聲音在走道上格外清晰。

燭火躍動間,映照著桌案上的繡球愈發奪目。

瑜安望了一會兒,寬過外衣,又熄下燈燭。

榻上人安眠,明月入夢,是久違的代郡情形,說不出的旖旎繾綣。

身上人輕吻她的面頰,衣裙一件件褪下,散落於地。

情事二輪歇時,蕭詢依舊擁著她。

這位北齊的太子殿下,會問詢她的過往,語帶憐惜,也偶爾與她說起自己的兒時舊事。

邊地齊梁對峙,戰局陷入靜默,雙方劍拔弩張。

北風漸起,風霜相逼,草木枯黃。

她卻在代郡城主府中,以瑜安的身份,是齊太子在掌心好生呵護的一朵嬌花。

初到北齊的日子,蕭詢待她遠不覆往昔溫柔。

每每在房事上,她不掙紮,抗拒之情卻溢於言表。

蕭詢總要將她逼出了泣音,逼得她求饒,方肯善罷甘休。

每到此時,她都沒了半分力氣。由蕭詢照舊擁她入懷,累極了沈沈睡去。

……

天已大亮,做早點的攤子冒來陣陣香氣。

瑜安從從容容穿街過巷,置得了數壇花雕酒,方與蕭詢往回皇都。

二人在靖平王府前分別。

壽郡城中情形,偷得浮生幾日閑,於蕭詢而言恍如夢境一般。

直到心上人的身影消失在王府中,他方策馬離去。

回韻華院的途中,瑜安不偏不倚同鄭明珠撞上。

自從上次校場那一箭,鄭明珠心有戚戚,一直避著這位嘉懿郡主。

如今見她如此打扮,便是再俊俏的如玉郎君,她也生不出半點欣賞的心思,匆匆換了一條道離開。

靜頤院內,鄭媼方對著燭火納鞋底。

“母親,這些活計讓下人做便是。”

鄭明珠吃穿用度皆為王府千金做派,由儉入奢,早便習以為常。

鄭媼手上活路不停,重新穿了四股線。

鄭明珠喝了半碗牛乳,欲開口時,她留了心眼命侍女退下,才道:“母親,我方才撞見了那位郡主。”

鄭媼聞聲擡眸。

鄭明珠絮絮叨叨說著:“您不知道,她出去數日,回來時著了一身男子錦袍。說不準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與陛下私會,勾了陛下去。”

那位貴氣郎君的身份,鄭明珠上月從蘇婧涵口中無意得知,忙不疊回來告訴了母親,誇耀母親慧眼識人。

可惜啊,這位陛下擺明是偏袒了冒牌的郡主,才導致自己遲遲不能恢覆身份。

鄭明珠恨屋及烏,偏生帝王乃九五至尊,如母親所言君臣有別。

倘若陛下偏愛於她——

鄭明珠洩了氣,自小到大雖不少人讚過她樣貌俊俏,養父母也是倚仗此提了高額的彩禮,導致她遲遲未能定下親事。

可這皇都美人如雲,那位冒牌郡主便更不必提了,姿容絕世。相較之下,想也知道陛下瞧不上自己。

如今她只盼著嘉懿郡主早些入宮為妃,她在王府能更自在些。

她想起一事:“母親,那冒牌貨總不能當了皇後娘娘去吧?”

她登時覺得手中牛乳不夠甜。嫌了一句蜂蜜添少了,又覺昨日送來的新衣不夠合身。

鄭媼聽她無傷大雅地抱怨著,手上活路不停,只不過針腳越發粗。

待到鄭明珠回房歇下,她方從納的鞋墊中取出二指寬的字條,點於燭火上燃盡。

……

從壽郡城中帶回來的花雕酒,瑜安提了兩壺給二哥。

葉琦銘稍稍聞過,便知這是不可多得的好酒。

與二哥敘了些代郡中的見聞,瑜安吩咐檀佳送進來一只錢匣。

裏頭金錠、銀錠俱全,更多的卻是銀票,面額皆是百兩。

魏寧侯府雖仆從不多,但在北齊皇都人情往來,少不得要耗銀錢。

瑜安同為葉家人,自然要費心。

再者,二哥到了成親的年歲,府上銀錢該寬裕些。

“這也忒多了。”葉琦銘驚奇,“是送到爹娘那兒?”

瑜安搖頭:“這些單二哥留著。送回徐州的銀錢我已備足。天冷了,軍中也好添置x些軍資。”

將士戍守邊疆,拒無邊嚴寒於長城外。

聽妹妹淡然的語氣,葉琦銘不由好奇。

瑜安隨口說了個銀錢數,沒必要瞞著二哥。

她一派雲淡風輕,葉琦銘倒吸一口涼氣,脫口道:“你去劫掠齊帝的國庫了?”

不對,沒那般大的動靜,難不成是齊帝心甘情願奉送給妹妹?

可依妹妹的性子,她不會收啊。

葉琦銘胡亂揣測,瑜安失笑:“玲瓏堂的進項罷了,盡數在此。”

又添上了她受封為郡主的賜銀與食邑。

妹妹同南陳郡主營商,葉琦銘略知一二。

“北齊世家百年,豪富無數。他們的銀子當真是一榨一個準,流水般地進來。”

玲瓏堂和分鋪生意依舊紅火,待到陳妤成婚,日後生意往來更為便利。

“這些銀子我準備分批送回徐州,小叔叔那兒有靠得住的親信。”

靖平王府做事,葉琦銘萬般放心,不住地感慨玲瓏堂盈餘。

商議完徐州事務,瑜安道:“五日後王府親事,二哥莫忘了。”

蘇婧涵與新安侯世子婚期將近。她父族早已沒落,靖平王府作了岳家,循例要宴賓客。

二哥的請柬是瑜安親自送的,除此之外,還有些與靖平王府交好的世家。

葉琦銘點頭:“放心罷。”

……

靖平王府與新安侯府結親,是近來京中最大的一樁談資。

大婚當日,賓客盈門。

午時送了新娘出閣,嫁妝一箱箱流水般從王府擡出,隨在花轎之後。

林嬤嬤領人清點著數目,新安侯府數代積攢,是皇都有名的富戶。雖是續娶,聘禮也給的極為體面,王爺盡數讓表小姐帶了回去。鮮有人知,表小姐初入王府時,不過只帶了兩擡妝奩。餘下的由王府添置,總算全了一段養育之恩。

六十餘擡嫁妝繞了半條街,眾賓客瞧著幾乎都趕上了三品郡君大婚之儀。

試問誰家的表小姐出嫁,能有這般風光?

王府的賓客在前廳宴飲,葉琦銘在韻華院書房中,跟著妹妹飲酒暫躲清靜。

王府後院張燈掛彩,他不免想到一樁遺憾事:“說起來,靖平王至今未娶,仍舊是孑然一身。”

外間人都道靖平王適婚的年歲多在戰場之上。等到回京,過了而立之年,也再無成婚的心思。

明帝數度欲為他賜婚,皆被他婉言謝絕。

雖則小叔叔不提,瑜安卻能猜到幾分。顧家當年出事時,前線的嫡脈與家中女眷互為牽掛,彼此皆以保全對方為先,不願成為拖累,以致叫梁帝尋隙逐一擊破。

戰場上刀光劍影,小叔叔不願再有人為他所累,更不願有親族為他傷感。

所以他只願終身不娶。

昔年明帝賜封靖平王爵時,破格讓王位襲三代,而後降為靖國公,世襲罔替。

累累軍功換來的王爵,若是後繼無人,葉琦銘作為外人都覺得實在可惜。

瑜安飲了盞酒,她也曾經玩笑似地問過小叔叔。

“畢竟咱家當真有王位要承襲。”

小叔叔只是笑笑:“兄長允諾,我可以嗣子襲王爵。”

他不願娶妻,兄長勸告過,並未強求。

這些年來,瑜安心疼他獨自承受顧家風雨。

小叔叔卻已看開,望向她的目光如往昔般疼愛:“若是我家玥兒有了子嗣,便可承襲靖平王位。”

於他而言,玥安能重回自己身邊,是上天最大的恩賜。

是非恩怨,總不願叫人多提起。

“這倒不錯。”葉琦銘聽罷,有意幫妹妹繞開往事。

他煞有介事替妹妹盤算:“屆時招贅入王府,也不是沒有先例。”

兄妹二人私下裏相聚,戲言罷了並無顧忌。

瑜安借了兩分酒意,只道:“我看不如去父留子來得幹脆。”

兄妹二人碰了一杯,未來之事從無定數。

韻華院書房外,蕭詢叩門的手一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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